墨西哥海湾集团还存在吗(墨西哥有哪四大贩毒集团)

【墨西哥毒枭真实事件】之一:毒枭的日常,现金与死亡在这片被许多当地人形容为「法外之地」的土地上,「全球第二赚钱」的非法产业既已盛行,更无法忽视「全球第一赚钱」产业在此地的巨大身影。本文将从四个不同面向

【墨西哥毒枭真实事件】之一:毒枭的日常,现金与死亡

墨西哥海湾集团还存在吗(墨西哥有哪四大贩毒集团)

在这片被许多当地人形容为「法外之地」的土地上,「全球第二赚钱」的非法产业既已盛行,更无法忽视「全球第一赚钱」产业在此地的巨大身影。本文将从四个不同面向,以亲身所见与所闻,带读者一窥墨西哥地下「毒品王国」的庞大网络,是如何影响这个国家的每一寸土地:

恰帕斯洲,殖民古城的房舍总是低矮,由黑瓦白墙环出一方井字庭园,典型的安达鲁西亚式建筑;裁剪过的天空,四四方方,彷佛便这么地定格住,薄薄地兜在四角随风轻轻地起伏。

艾岚尹微微仰头,任烟雾自口中幻作一道带着旋律的弧,他道:「⋯⋯是关于我的牙医。」

墨西哥海湾集团还存在吗(墨西哥有哪四大贩毒集团)

「毒品与犯罪,这才是真正的北墨西哥经济。」

「毒枭组织、帮派组织、人口走私集团,背后其实都是同一群人,做着不同层次,以『物流』为营运核心的工作。」

「非法组织和政治团体,本身就是一体两面,彼此互利共生。」

「在北墨西哥,每个人多少都直接或间接地参与着各种非法活动,这已经是从基层至顶端、牢固而不可动摇的经济与生活模式了。」

而这些不知该称为「事实描述」或「个人意见」的评语,老实说,实在是接近前者远多于后者。

「现金与死亡,在北方,你只有这两个选择⋯⋯」艾岚尹曾屡次提及「北方」的种种──他总这么简略概括着,诉说自己的家乡。

「北方」牙医的故事

「他本来只是一个普通牙医。某一天起,他突然变得非常有钱,诊所整个翻新、买了豪宅名车、别墅装潢得金碧辉煌,姿态也全然改变。」

「那时,我们大概就知道,他已经正式为贩毒集团工作了。」艾岚尹描述着当时的景象,及邻里人们的闲言碎语。

「牙医?他是能帮毒枭做什么呢?可以拿这么多钱?」我好奇。

「你知道吗?在北方,毒枭或帮派份子常见的杀人手段,往往是极度暴力、血腥、残忍、并具有威胁警告其他人的成分在的。在桥上吊挂被虐待过的尸体并留下署名的恐吓讯息、剁手指头、把脸蛋射成窟窿、将尸体混入钢筋水泥中做公共建设、火刑、水刑⋯⋯等等,各种方式都有。」艾岚尹说。

直到我的牙医死后,我才辗转得知他是帮毒枭毁尸灭迹的人──有某些人被杀之后,毒枭并不希望受害者的身份暴露,因此在处死他们并毁尸前,我的牙医要负责拔光他们的牙齿,使他们的身份难以被追查。

艾岚尹继续道:「在北方,每个人都可能正在为毒枭、帮派工作。当他们找上门来时,是一手拿着钞票、一手拿着枪枝和你家人的照片──你完全没得选择,只有巨额的报酬或是死亡,而『死亡』指的,是连同你的全家人一起死。

「当毒枭找上门来的那一刻,你就注定得早死了。」

路经北墨西哥时你会发现艾岚尹的描述,并不夸大。

正在巡逻的军队,坦克、装甲车、载满荷枪实弹军警的卡车轰隆隆地盛大开过,而每个人的脸庞,皆紧紧包裹在黑色面巾之下,只余一双锐利而机警的双眼。

当地人都说,警察与军队这么做是为免帮派、毒枭的复仇──「不这样做,他们绝对会找到你,还有你的家人。」

「然后呢?」

「有四、五年的时间,他非常非常的有钱,直至某天,他被发现在动物园里,在铁栅栏的另一端、与猛兽关在一起,尸骨斑驳──他是先被枪杀后,再被丢进去的。」

艾岚尹说着,冷笑了声,阴恻恻地嘲讽道:「牙齿全在,毕竟没有人帮他拔牙,他这才得以被辨识。很讽刺,不是吗?」

「他为什么会死呢?」我觑着艾岚尹,小心翼翼地问道。

「亲爱的,毒枭找上门来的那一刻,你就注定得早死了。身在其中的人,唯一能思考的,不过是如何在死前拥有更多的钱、如何挥霍数不完的钱。」他抿了抿嘴,眼神迷惘地喃喃道:「在北方,每个人都有病。」

活在当下──墨西哥式的欢愉;墨西哥式的哀伤

在南方,「活在当下」,源于生活与卫生条件的艰困,没有人知道过了今天,明天在哪儿,于是只得放纵,将当日所领的薪水在当日便花费殆尽,明天是太庞大亦负担不起的投资。

在北方,「活在当下」,则是源于暴力与危险所带来的不安全感,只得绝望地狂欢纵乐,赶在刀锋一寸寸地吞噬掉生命之前,大块吃肉、大口喝酒──除了极度高调、没有明天的人们之外,便是另一群人为免惹祸上身的极度卑微、低头度日。

接着,说说西纳罗亚州(Sinaloa)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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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全墨西哥最大的「西那罗亚贩毒集团」(cartel de sinaloa)的主要据点与发源地,由近年来全球公认最大毒枭、去年初方被引渡至美国服刑、绰号「矮子」(el chapo)的古兹曼(Joaquín Guzmán)长期掌管控制。

在 Sinaloa,毒品经济无所不在,成山的鸦片与大麻田,是西那罗亚贩毒集团最初兴起的「基本资源」,在 80 年代,它们开始取代式微的哥伦比亚麦德林(medellin)贩毒集团,于全球建立的「古柯碱帝国」网络之前,sinaloa 集团便是以此立基。

在这儿,一切消费均以美金计算,所谓的「地下经济」其实都在日常生活里──「农夫」与「农业加工」的相关产业,构成第一层经济;运输人员、讯息传递员及伫立在各街头、转角的换汇(洗钱)少女,则构成第二层经济和信息力量;而金字塔的顶端,便是具有军队级的武装配置、影响力无远弗届的贩毒集团。

在这儿,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参与着这套毒品经济的体系,而这套系统唯一的出口,是死亡。

【墨西哥毒枭真实事件】之二:在 50 倍的暴利面前,成本根本不值一提──贩毒集团的营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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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 80 年代末期,随着由帕布罗.埃斯科巴(Pablo Emilio Escobar Gaviria)领军的哥伦比亚「麦德林贩毒集团」的没落,向美运输的「垄断式毒品经济」(古柯碱经济)出现了短暂的真空地带,过往以鸦片和大麻交易为主的墨西哥贩毒集团们,遂趁势崛起、取而代之。

自此,巨额暴利的古柯碱贸易,便逐渐成为墨西哥经济的主要支撑力。

根据美国司法部调查报吿,由北至南,约有 5、 600 座大小城市、乡镇参与着毒品贸易及走私运输,其间约有 350 万至 400 万人口,直接或间接地参与着「毒品经济」。

提炼古柯碱的古柯叶,主要产自南美安地斯山区的秘鲁、玻利维亚、哥伦比亚、厄瓜多等地,每年由此区的古柯叶「农产外销」,可售达数十亿美元。

根据统计,墨西哥贩毒集团从南美购买一公斤古柯碱约为 2,000 美元,在墨西哥国内的贩卖价格则约为 10,000 元美元。而贩卖至美国,价格则约为一公斤 3 万美元 10 万美元不等。因此,墨西哥贩毒集团作为中间商,单以物流为主要营运重点,其获利率便高达 15 至 50 倍以上。

墨西哥的六大毒枭集团

那么,墨西哥的毒枭们,是如何瓜分这块庞大的市场呢?以下先简介墨西哥毒枭六大集团:

1. 西纳罗亚集团(Cártel de Sinaloa):

由绰号矮子(el chapo)的古兹曼领导,发源自产有大麻与鸦片的 sinaloa 州,为墨西哥实力最盛的贩毒集团,主要控制着墨西哥西北方,握有向美交易、以加州为主的渠道。

2. 莱瓦集团(Beltran Leyva):

分裂自西纳罗亚集团,由莱瓦兄弟成立,主要控有墨西哥中部及南部的贩卖据点。

3. 海湾集团(Gulf Cartel):

墨西哥历史最悠久的帮派集团,主要控制着墨西哥湾沿岸地区,握有向美交易、以德州为主的渠道。

4. 华雷斯集团(Juarez cartel):

以华雷斯市为发源地,主要控制着墨西哥北方的奇瓦瓦州。

5. 洛斯哲塔斯集团(Los Zetas):

曾为海湾集团旗下杀手集团、由叛逃的墨西哥前军队、士官所组成的新毒枭集团。在洛斯哲塔斯集团的暴力手段下,近十年来各贩毒集团的武装冲突及示威警告渐趋激烈、残忍。

6. 阿雷诺.菲利克斯集团(Arellano Félix):

主要控制着墨西哥下加州半岛区域,近年来逐渐式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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贩毒集团的「物流营运」

我们先从墨西哥最大贩毒集团,西纳罗亚开始讲起:

「所以,是怎么个物流法呢?」从「企业经营管理」的角度来看,以物流为核心的企业,往往具有仓储和存货的问题──而毒品经济,势必最不见容于存货了。

「所有的货从南美,走连结南北美的泛美公路(pan-america),惟在巴拿马与哥伦比亚交界走海运,然后一路运送至危地马拉。而在成本、风险及各组织势力的考虑下,危地马拉是主要的仓储据点。

从危地马拉运货至墨西哥,主要有三条路径,一条是走丛林进入犹加敦半岛,由西纳罗亚集团控制;第二条是穿越界河后,走古马雅丛林入境,再运至北方,各小集团皆有自己的线员;第三条则是由大集团掌握,如西纳罗亚主要的货源便是走这条路线,透过对边境及军警的贿赂,直接把货大批量转移到边境城市 Tapachula,再由此处向北运输。」拉法尔解释道。

「那是一个充满着古柯碱的城镇,进去容易出来难,只有已经付费的大集团可以运货出去,其他人若企图走私,则是一律击毙,」他补充。

「我似乎有听过,贩毒集团在太平洋沿岸有几座据点小镇,由于在毒贩的运输路径上,所以便也逐渐成了贩毒据点、并因此发家致富?」我瞇细了眼,思索着当时是从哪儿听来的消息。

「是的,这是过路费、贿赂费,也是警告。一开始,大多数的当地村民们,是不愿意参与毒品运输过程的。然而,这钱太多、太好赚。风险也低,就只是讯息的传递──于是,长年累月下来,村民们也就逐渐加入了。」拉法尔说着,瞥了我一眼,又道:「你别批评,南部沿岸的村落非常贫穷,这些『过路费』,倒是为他们提供了良好的经济收入。」

我耸了耸肩。「好吧,那么,当货品运到西纳罗亚后呢?」

从墨西哥到美国境内,完整的「物流网」

「会立刻分派下去。我们所拥有的货,八成以上都是向美国贩卖;这些货会混藏在巴士、货车、小客车等各式车辆里,向边境 Mexicali/Calexico 运去,过边境前会有一台墨方的武装把风车跟随,过边境后会由另一台美方的武装把风车接续。

在到达美国境内、离边关不远的指定交货地点,如快餐餐厅等公共场合后,直接换司机整辆车交货──这时货品就属于另外一方了。当然,也有铺货铺得比较远的时候。接下来,车子会开到另一个仓储点进行清点、分装,再由另一人运送至主仓库,由此地向全美各处发送。」拉法尔描述着西纳罗亚的运输路径。

是的,在墨西哥,透过一定的贿赂和武力,毒品交易几乎可以公然进行,嚣张而霸道;然而,在美国境内,毒品运输则必须运得「快而准」──透过多次人与人、点对点的转换,以将每人所握讯息、其暴露的可能性和风险降至最低。

在 15 至 50 倍的巨额利润前,成本根本不值一提。

「那么,作为『零售』毒贩,又是怎么回事呢?」我不由得好奇。

庞大组织下渺小的个人,靠「原则」和「枪枝」保命

「以个人而言吧!毒贩最重要的就是不能露面、不能透露组织任何人的姓名。当然,口耳相传挡不住,也总是会有谣言。所以,我只(代表集团)卖特定几个我所相信的人(下线),再由他们向外传递(贩毒),价格当然也是在这样不停地转手中,越喊越高⋯⋯」拉法尔说。

「但若任何人跳过这几个我的下线,直接来找我,我是一概不认的──这是原则,而原则是除了枪枝外,唯一能保你一命的。」他的言谈间,不无对自己「坚持原则」的骄傲。毕竟,能在毒品交易下全身而退,确实不容易。

「但若都是私人交易,『利伯维尔场』公平竞争,又何来的地盘之争呢?」

「我这么说吧!在这套营运模式里,有许多的交易方式。除了私人零售外,还有另一种『地盘式』的零售──例如在各酒吧外,控制该地盘的集团,都会派一个人在门口待立,负责『监督』内部的毒品交易,若有其他帮派的毒贩在此交易,则会被视为挑衅,这是会直接导致武装血战的。」

「这是『北方』的模式。」拉法尔云淡风轻地描写着。

我回想起自 2017 年初,向来以旅游胜地闻名的加勒比海沿岸,似乎便不再平静──当地屡次发生酒吧与节庆中,激烈的武装暴力事件。

一把钞票、数十人枉死,皆源于毒品交易;地盘的宣告与重新划分,贩毒集团们早已不再满足于旧的领地与营运模式,如今更开始纷纷抢攻「商机无限」的旅游区。

【墨西哥毒枭真实事件】之三:毒枭与政府──「可怜的墨西哥,离上帝太远、离美国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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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的墨西哥,离上帝太远、离美国太近。」(注)──墨西哥名言。

墨西哥,作为毒品贸易大国,在毒品交易的「产业经济链」上,主要扮演着中间商的角色。当地毒枭集团负责将「上游供货商」──产自南美的古柯碱,加工、分装、运送后,提供给具有大量需求的「下游消费者」──富有的邻居美国,并在中间赚取暴利。

尤其在 1994 年墨西哥签订了《北美自由贸易协议》(North American Free Trade Agreement, NAFTA)后,毒品运输路线更被视为「实际上」等同于合法开启。

墨西哥贩毒集团随之加速壮大,亦连带着助长了墨西哥原已不稳定的经济及政治基础下,曾出不穷的暴力与动乱。

墨西哥,向来是个钱与权紧密结合的国度,历任政府的贪污腐败,早已展现在层出不穷的官方丑闻上。

90 年代前后,快速累积大量资本的贩毒集团,早已不耐于藏身黑暗──他们缓慢而有序地,将其触角伸入官僚体系的每一个阶层里,逐步以收买、贿赂、暴力、威吓甚至暗杀等手段,将大部分的公权力收归己用,并由上而下地建构、确保其难以被动摇的地位——墨西哥近年政经的腐败与动荡,由是而来。

43 条学生的人命,不过是冰山的一角

还记得 2014 年,震惊全球的墨西哥学生「被失踪」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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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年 9 月 26 日,墨西哥阿约齐纳帕市(Ayozinapa)43 名师范学生,前往伊瓜拉市(Iguala)抗议市长夫人的滥权,同时为纪念 1968 年的「特拉特洛尔科事件」活动筹款──然而整批学生却在抗议现场即遭到枪击,随后更整团突然人间蒸发般地失踪。

最后,43 名学生的尸体与衣物在乱葬岗、河流中被寻获──他们无一幸免于难,死前甚至遭到残酷折磨,或被活活以汽油焚烧致死、毁尸灭迹。

公然招募军队,「为毒枭卖命薪水更高」

除了与政客们组成利益集团外,毒贩们甚至猖狂地在正式管道中公然「策反军队」,诸如透过平面媒体、广播等,向军队士兵发出公开的「征人启事」:提供更为优渥的报酬,以招募体格强健、作战经验丰富、具有专业通讯技能、更加残酷暴力的「新血」。

是的,建立在金钱与权力的繁复网络中,贩毒集团的狂妄与大胆,早已不再是政治力量所能轻易掌控得了的──它像是个恶瘤,始于一些贪婪政客的培植或收编,缓慢地栖宿在宿主(国家体制)内、吸食其骨血,以其体内物质不断地茁壮之后,再反过来吞噬掉宿主。

而美国于这个地下的巨大产业链中,不仅担任「消费者」的角色,还同时扮演着「加工者」──例如《血色的旅途:权力、财富、血腥与兵工业,一场枪枝的生命旅程》作者,便透过十年的调查追踪报导,发现美国的枪枝产业链,根本是墨西哥当地武器的最大来源。

美国政府官员绝不会公开说的事实是,枪枝(出口)与毒品(进口)的地下经济,实际上确保了美墨贸易的「两相平衡」,不致沦为单方的「倾销」制造巨额逆差。更因美国的军工复合体能够透过武器供应,「控制调节」墨西哥的毒枭集团「战斗力」,间接促使毒贩间的相互厮杀愈演愈烈、手段日趋残暴,无法有效团结。

于此间,政治与经济的混乱自然不言可喻,而毒品产业乍似「健全」的结构,亦有了无数可钻营分解的漏洞。

「一日市长」──墨西哥政界与民间的「反毒英雄们」,下场凄凉

那么,墨西哥从政府到民间力量,是否曾试图自体内清理毒血,或表达对毒枭的憎恨呢?

答案是有的:

矢志反毒的特米斯科市长 Gisela Mota 在 2016 年初,于其就任隔日,便于自家家中惨遭贩毒集团武装攻击致死。

因严厉缉毒而被墨西哥媒体喻为「 21 世纪女英雄」的提魁其奥前市长 Maria Santos Gorrostieta Salazar,曾两次自毒枭暗杀中逃过一劫,却终究于 2012 年在毒打、刀刺、火刑后被弃尸荒野。

2017 年,墨西哥一名拥有百万追踪者的 17 岁网络红人 Juan Luis Lagunas Rosales 因在一则公开影片中,侮辱遭通缉中的墨西哥大毒枭塞凡提斯(Nemesio Ocegera Cervantes),在酒吧遭到多名枪手袭击,身中 15 枪当场死亡。

同一年,国际通讯社「法新社」拥有 30 年新闻资历、得奖无数的驻墨西哥特派瓦德兹(Javier Valdez),因深入报导包括墨西哥最大毒枭「矮子」古兹曼在内的无数毒枭犯罪行为,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古拉坎市街头,遭人从背后枪击身亡。

上述这些残酷的例子,多到罄竹难书。

我和曾为西纳罗亚贩毒集团工作的拉法尔问道:「那么,这场毒品战争根本上,并不具有任何意义呀!」

「如我所言,这是政客们的作秀,以无数人的生命,赌他们自己的政治生涯。以北方为战场的毒品战争,不只因为有钱脉、权脉,更是因为他背后的政治价值。」拉法尔撇了撇嘴,很是不屑。

「但为什么不直接将战场拉到墨西哥与危地马拉边境,例如你提到过的转运城镇 Tapachula 呢? 这更能有效防止古柯碱的进入与后续交易,不是吗?」我疑惑道。

「一则,那是一次对所有大集团宣战,再强悍的政府都无法抵挡;再则,其间攸关太多利益团体,在繁复政商人脉网的运作下,根本无法执行;重要的是,政府其实只想瓦解大集团的力量,而无意中止古柯碱的运输和贩卖──那是墨西哥真正的经济命脉啊!」他分析着。

春风吹又生──近乎无解的「古柯碱经济」难题

「那么,如果将古柯碱合法化呢?像许多的软性毒品如大麻,在各国目前都慢慢地有条件合法了;如果古柯碱也部分开放的话,问题会不会少掉许多?毕竟价格一跌了后,自然冲突与暴力也会趋减。」

我实在已经想不出任何「解决方案」,于是边这样天马行空地说着,边打量着拉法尔的眼色,补充道:「毕竟以人命为代价的毒品战争,目前看来确实没有多大的意义。」

良久的沉默后,他抿了抿嘴,缓缓的开口:

「古柯碱的主要消费者一直都是美国人,墨西哥的使用量,只占整体货源的20% 不到,墨西哥在其中扮演的『经济角色』,从来都是运输的中间商。

那么,在墨西哥毒品交易有条件合法化、制度化与否,你觉得真的有意义吗?如果美国的禁毒政策不做出改变,就算古柯碱在墨西哥合法了,只代表有更多的货可以被光明正大地运进来⋯⋯

更甚者,当成本降低,便会有更多的人渴望参与这项『事业』,问题只会更加严重。」

确实是的,美国表面上积极缉毒──从 80 、 90 年代在哥伦比亚的反毒行动,到近年来和墨西哥政府的合作均是如此。然而,古柯碱问题从来就没有得到解决,甚至越演越烈。

「扫荡」了一个又一个的毒枭,最后却往往只是供货商「换人做做看」而已──而且新崛起的毒枭集团,只是更加壮大、更加洗炼与更加凶残。

墨西哥海湾集团还存在吗(墨西哥有哪四大贩毒集团)

饮鸩止渴的政客们,谁能活着看到变局?

毒品交易的中心,在美国介入下,从哥伦比亚转换到如今的墨西哥,但就算「墨西哥毒品战争」最后以胜利告终,在墨西哥之后呢?是否一样会有其他地区的集团趁势而起?

综观而言,这恐怕早已不仅仅是政客的「决心」和军警的「执法」层次的问题,目前墨西哥的「毒品经济」,背后无法根除的关键问题,更是经济上相对弱势的国家,对邻近强国(美国)实际上的百般依赖。

尤其,在经济、产业与外贸结构上,墨西哥长年以来唯一对美创造庞大贸易顺差的「出口商品」,只有靠着非法、地下管道达成的毒品交易。而这样的依赖,也势必从本质上造就目前墨西哥政府进退两难的窘境:

真的大规模动手扫毒吗?那么短期内的经济衰退、民生动荡为必然结果;放任毒贩继续猖狂吗?那么长期饮鸩止渴下,政治的动荡与国家败亡的结果亦可想而知。

墨西哥整个国家的命运,如今已与「毒品经济」绑在一起,未来它将何去何从?

暂时放下所有「道德评价」——或许,墨西哥政府若能将境内的「贩毒所得」,转换为国内的长期经贸投资、建设,并由此积极「转型」,逐渐摆脱对毒品经济、对美国的依赖,才是唯一可行的中长期解方。

但,有谁做得到?或者说,有谁能「活着看到这一天」?

【墨西哥毒枭真实事件】之四:充满英雄色彩的「毒枭民谣」,如何点燃底层人民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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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来,以欧美的娱乐产业为主,出现了大量与毒枭相关的文化作品,如描写哥伦比亚大毒枭的《毒枭》(Narcos)、《绝命毒师》(Breaking Bad)、改编自西班牙作家 Arturo Pérez Reverte 所写同名小说和影集《南方女王》(La Reina del Sur)、改编自哥伦比亚作家 Fernando Vallejo 的同名小说和电影《杀手的童真》(La virgen de los sicarios)。

这些广受好评的通俗式「毒枭文艺」,不仅意味着普罗大众对神秘的毒枭文化感到好奇,更反映出当今许多国家所面临的毒品猖獗问题。有趣的是,在毒枭的国度,也有不少以他们为主题的创作,其中,以「音乐」此一表现形式最为普及与流行。

民谣宛如「音乐报纸」:传递信息之外,亦反映社会价值观

作为毒品大国,墨西哥本地的毒枭文化可说是「渊远流长」──随着 80 至 90 年代间哥伦比亚贩毒集团的衰退、美洲毒品经贸势力的转移,如今毒品贸易在墨西哥早已是规模相当且健全的产业。

尽管经济因此有所提升,不断扩大的毒品贩卖与滥用的问题却也同时成为其社会不可忽视的一大现象;甚至由于毒贩对政治体系的渗透与掌握,在某些州际,毒贩已可谓是实际上的治理者,并在坐拥政治力与经济力的条件下,极大程度地影响了墨西哥北方的地方文化。

走在墨西哥的市集里,随处可见贩卖唱片的小摊贩,翘着双腿、哼着曲风轻盈的小调民谣。

民谣做为一种故事传递的方式由来已久,特别是在上世纪以前大众媒体仍不发达的时代,人们往往习于将社会新闻、事件等改编入曲调明确的音乐之中,并以易于记忆的文词、朗朗上口的旋律、色彩鲜明的风格加以传唱,以分享时事和信息。

特别是在落后的农村地带,歌谣往往具有「音乐报纸」的意义。由时事所改编出的民谣,很大程度的反映了当时的社会状况、价值观、生命哲学、生活方式,并在一代代的传承间,奠基出一定的文化连结与认同,于此之上,其乡土性及民族性的地方特色亦愈发强烈。

浪漫的「毒枭民谣」(narco corrido),吸引青年投身贩毒

根据墨西哥毒枭民谣的研究专家 Juan Carlos Ramírez Pimienta 指出,第一首毒枭民谣 El Pablote 便出自美墨边境城市 El Paso,由 José Rosales 在 1931 年写就。歌词里精彩地描述了墨西哥第一位以毒品走私网络而享有盛名的毒枭 El Pablote(注一)和警察间的枪战与死亡──这是人们第一次在音乐作品中以贩毒者作为主要的描述对象。

一开始,毒枭民谣主要是以叙述事件和故事的传递为内容方向,在美国德州和加州的大城市间流传,并慢慢推演至以墨西哥北方作为主要的创作和演出中心,且逐渐吸收墨西哥传统的音乐风格。

历经数十年的演变,毒枭民谣终于在 70 至 80 年代间臻至成熟,确定了其独特的乐队表演形态、以手风琴、吉他、大号和小号为主的乡村式的小调节奏,和充满故事性的内容风格。

受欢迎的乐团诸如 Los Tigres del Norte、 Los Tucanes de Tijuana、 Chalino Sánchez 等,常以英雄情怀的浪漫口吻,描述着边境走私的苍凉、不得不铤而走险的慷慨激昂、战斗中的热血奔腾、传说般的壮烈牺牲、运毒与贩毒的危险、对忠诚和勇气的赞颂、对于温柔乡的纵情和眷顾、洒脱豪放的生命哲学、震慑古今的丰功伟业、飞扬不羁的率性与追求等。其所诉诸的价值与荣耀,将毒贩们渲染成具有骑士精神、值得标榜的传奇人物,这些基于真人真事的、具煽动性的歌词,蛊惑了是时许多青年投入了发展中的贩毒事业。

相关暴力事件不断,底层人民却越发向往

尽管墨西哥政府一再地禁止毒枭民谣的公开播放,底层人民们对于毒枭的追捧以及向往却只是越演越烈──为什么呢?

一则因近代的毒枭民谣多以描述毒贩们在涉险后的发家致富,及其奢华的物质享受,使得贫穷的底层人民从中看到一丝翻身的希望;二则北方各州的毒枭们往往较政府更为有效地投入教育、医疗、基础建设等发展,以其非法所得为当地创造工作机会与福利回馈,而被奉为罗宾汉般的「草莽英雄」;再则毒品战争的失败,更是直接地导致人民们对于政府的质疑与不信任。

于此基础上,毒贩生活的神秘性、八卦性与戏剧性亦被创作者们加以描绘、歌咏作为商业使用,甚至毒贩们会主动要求创作者们进行对其事业的赞颂礼歌。

然而,隐藏在浪漫乐曲下的暴力和血腥,却同时伴随着庞大的经济效益而一发不可收拾,死亡与黑函事件屡见不鲜,于 2006 至 2008 年间,至少有 10 多名墨西哥毒枭民谣的音乐创作者被谋杀,他们或是因措辞不当、或是因提及了某些特定名字、或是因为一贩毒集团歌颂而冒犯到另一贩毒集团等各式缘由,亦有 YouTuber 因介绍毒枭不慎而惨遭杀身之祸。

讽刺的是,这些腥风血雨却丝毫不曾撼动毒枭民谣在民众间的流行性及普及率,反而更因腥膻色的社会事件而为之平添娱乐色彩以及宣传效益。

「从未有人给过我任何东西,我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的,我以额前的汗水所换来的。」

直至今日,在普遍贫穷的墨西哥乡村地区,人们仍深信毒枭民谣所给予的希望,只要愿意以身涉险,便有一丝翻身的机会。

冥冥之中,是谁在守护贩毒集团、实现底层人民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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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西哥,全国 80% 的人口信仰天主教,是全球天主教教徒第二多的国度;然而,墨西哥人的信仰,具有浓厚的民间色彩,是历史发展与文化混合的结果:

传统的原住民萨满文化在结合了天主教模式后,于南方恰帕斯洲(Chiapas)产生了其独有的、在教堂中以草药、木石、鸡蛋与鸡血净化身心的宗教仪式;于北方,则和毒品文化相互结合,而有信众广泛的「毒枭圣人」与「死亡圣者」。

「绿林好汉」化身「毒枭守护神」

在墨西哥北方,以贩毒集团而闻名于世的西纳罗亚州(Sinaloa),随处可见由众毒枭奉为守护神的毒枭圣人 Malverde 的圣坛。毒枭守护神 Jesus Malverde,原名 Jesus Juarez Mazo,为墨西哥传说人物,其绰号 Malverde 大有「绿林好汉」之意,由西班牙文「坏」与「绿」所组成。

Malverde 于 1870 年诞生于西纳罗亚州,因劫富济贫而在 1909 年被政府处以吊刑,当地低下阶级的人民,因为感怀其恩德,而将他的尸骨保存了下来并另建庙宇。

时随境迁,当 20 世纪中叶,西纳罗亚州因盛产罂粟、大麻,而逐渐成为墨西哥毒品中心,Malverde 亦摇身一变,从劫富济贫、敢于反抗政权的历史人物,被神格化为当地毒枭与毒贩的守护者。

如今,繁华富丽的 Malverde 圣坛遍布墨西哥北方,一路沿伸至美国,德州与加州皆有其信众。毒贩们深信透过荣耀与敬拜毒枭圣人Malverde,不仅可以护佑他们的贩毒事业、与当局的枪战胜利、平安度过边境搜索、避开美国缉毒局追缉、成功在美墨间运货往来,更可以展现其作为绿林好汉,浪漫张扬的英雄气节。

死亡圣者:圣母与死亡的结合

而在毒品次文化中,与毒枭圣人 Malverde 同被毒枭奉为信仰神祇的死亡圣者 Santa Muerte则更普及于墨西哥。

其历史可以追溯到殖民时代前,阿兹提克人奉 Mictlantecuhtli 及 Mictecacihuatl 为死亡女神,而古老的马雅文明则尊 Ah Puch为掌管冥界的神祇;当西班牙人于 16 世纪引入天主教后,传统的萨满宗教尽管遭受了一番来字殖民者的迫害与猎巫行动,却也因而更深刻地烙入当地人的骨血之间,与天主教融合为「西貌墨骨」的特色风味──产生了圣母与亡者所结合的「死亡圣者」,一副身披华裳、长发如瀑、安静宁祥的女子枯骨,吊诡而庄严。

以圣母温雅的形象作为对死亡的诉求,死亡圣者 Santa Muerte 最初是低下阶级的人民因卧病在床,无法负担巨额医药费,只得转向圣母祈求平静的死亡。20世纪末以来,因毒品交易及文化的崛起,低下阶级受其影响,对毒枭所展现的戏剧化浪漫而与壮烈的死亡渐趋崇拜,死亡圣者 Santa Muerte 的意象遂由温和的凋零转向张扬的威吓与宣告。

具有「毒枭性格」的民间信仰

墨西哥海湾集团还存在吗(墨西哥有哪四大贩毒集团)

「⋯⋯街头巷尾如若立有死亡圣者 Santa Muerte 的神龛,则代表这一带属某特定毒贩或武装集团的管控,不允许他人染指。」某日,墨西哥友人艾岚尹带着我穿梭在市集闹区中,向一旁由假钞所层迭装饰的死亡圣者神龛指点着道;镶金的华裳由盛放的火红明艳,烘托着惨白而森冷的骷颅,像极了某种咒诅或警告,以一具永恒燃烧的尸骨。

「这确实很直观。」我不禁失笑,这着实与毒贩集团惯用的威胁手段──自天桥上一具具地垂挂敌方尸首,有异曲同工之妙。

除却街头神龛,墨西哥各地亦奉有死亡圣者之庙,其正式雕像以红、白、黑三色为主,分别代表爱情、运气与护佑,其礼拜祭品包含鲜花、龙舌兰酒、啤酒、香烟、大麻、钞票等。庙宇内往往供有各式死神以及毒枭圣人 Malverde,并由专业灵媒坐镇以执行法会、仪式、起乩以及草药灵化。

「还愿的步骤不可马虎的。」灵媒谨慎地交代,她遵遵嘱咐道:「千万记得,死亡圣者 Santa Muerte 是会复仇地。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一笔换一笔,都是清清楚楚的交易。」数月前,我途经瓦哈卡州的死亡圣者之庙,好奇之下,遂一探究竟,并在向当地灵媒表明记者身分后,得到允许,得以手机简单地拍摄短片。

「这些洋娃娃是那些来求子的女人在获得子嗣后,所献予死亡圣者的。」灵媒遂一一就钞票、鲜花、酒精等解释起和死亡圣者交易的规则。人们普遍认为死亡圣者具有创造奇迹的力量,且办事更有效率、更快速、更直接、不仅不拘道德限制,更可透过等价交易兑换愿望;不守迂腐陈规、只顾交易铁则,简单直观,终似毒枭的作风。

歌颂「反叛英雄」,反映人民的不安全感

此外,奠基在毒品文化上的民俗信仰,如今更是墨西哥的普罗文化;毒枭圣人 Malverde 及死亡圣者 Santa Muerte 的意象,某种程度上反映出被大众美化后的毒枭那伟岸的形象,与其激昂的、慷慨就义的必然结局,再再彰显了以底层人民为主,对反叛英雄的歌颂及对史诗般壮烈成仁的崇拜和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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